在農(nóng)村,學前教育越來越受到家長重視,然而,供給卻遠遠無法滿足需求。
出不去的悲哀:一個人的幼兒班
山西臨汾市汾西縣留嶼村小學,偌大的學校如今只有4個孩子,其中包括一名幼兒期的學生周平珍。
講課的張反明是一位有著30多年教齡的老師。“以前村里還有私人幼兒園,后來孩子越來越少,私立園也辦不下去了,就把幼兒班和小學合在一起。”張反明是小學老師,并不懂幼兒教育,只能教周平珍一些簡單的小學知識。
汾西縣教育局副局長薛強告訴半月談記者,農(nóng)村幼兒園比小學消亡得更快,全縣共有4000多名適齡幼兒,3000多都在縣城,很多農(nóng)村都沒有幼兒園了,有的基 本也是小學附設園。“以前農(nóng)村黑幼兒園特別多,有的就在窯洞里面,安全都成問題。通過整頓,把農(nóng)村黑幼兒園都取締了,如果人數(shù)比較少,就跟著小學一起上 課,如果比較多,再成立幼兒園。”
“留下來的都是走不出去的,家庭比較困難。”張反明說。
周平珍父母離婚了,父親到外面打工,留下她跟著爺爺奶奶。在她家的窯洞里,77歲的奶奶荀明蘭駝著背正在做飯,80歲的爺爺去山上撿柴火了。荀明蘭說,她和老伴身體都不好,不能讓孫女像別的孩子一樣去縣里或鄉(xiāng)鎮(zhèn)上幼兒園,只能湊合跟著小學一起上。
記者在臨汾市隰縣、忻州市靜樂縣等多個貧困縣的農(nóng)村均看到了類似情況。這些留在村里的適齡幼兒大多來自最貧困的家庭,他們的父母沒有能力將他們帶出去,在還有袖珍小學的地方,他們可以跟著小學生一起上課,但在連小學也沒有的村子里,有的家長甚至會放棄讓孩子接受學前教育。
走出去的無奈:“人在這里,心卻在家”
留嶼村的鄰村圪臺頭村有一個公辦幼兒園,這里有42個孩子,28歲的王秀平和23歲的王彩平是這里的幼兒教師。
王秀平說,農(nóng)村的條件和城市相比差太多,20多個孩子都是一個老師來教,致使很多內(nèi)容都不能開展。由于教學技能缺乏,從小班開始,老師就教孩子拼音、算術,小學化傾向嚴重。
除了本村的,臨村的孩子也會來這里上學,他們有的是父母每天接送,有的則租住在村子里。
今年52歲的韓計花是北掌村人,這個村子距離圪臺頭村有5公里路。他們村沒有幼兒園,適齡幼兒有的在縣城上,有的在鄉(xiāng)鎮(zhèn),自己則帶著孫子來到圪臺頭村。韓計 花的兒子和媳婦在北京打工,一年回來四五次,自己家里條件差,如果去縣城或者鄉(xiāng)鎮(zhèn),還得租房子,這個村正好有自己的親戚,可以不用花錢。
記者了解到,韓計花帶著孫子出來上學,身患殘疾的老伴留在村里。“老伴下半身不能動,每天都在炕上躺著。”到了周六,韓計花帶著孫子回到家里,把一周的吃食給老伴準備好,周日下午,她再和孫子回到圪臺頭村。“人在這里,心卻在家。”韓計花無奈地說。
進不去的公辦園,安全堪憂的“黑園”
更多的家長則把孩子送到縣里的幼兒園,由于公辦園數(shù)量有限,民辦園收費高,家庭式“黑幼兒園”成為很多家長的選擇,但其不僅小學化傾向嚴重,且存在安全隱患。
在隰縣縣城,一個26歲的婦女騎著摩托車,送4個孩子來到了“小博士幼兒園”。“2個是我家的,2個是我哥哥家的,哥哥和嫂子回村里種地了,顧不上送孩子。”
這位婦女告訴記者,他們村已經(jīng)沒有學校了,為了讓孩子上幼兒園,他們專門在縣城租了房子,一年房租近3000元。她的丈夫在縣城打工,一年收入一萬多元,自己要接送孩子、做飯,不能出去工作。
“這里一學期的保育費是800元,孩子基本都是農(nóng)村來的,很多人在附近租房子。”這位婦女說,這里的條件與公辦園以及正規(guī)私立園條件沒法比,但公辦園就2個,沒有關系很難進,私立園一個月的保育費就要1000元,農(nóng)村孩子根本上不起。
記者在這家幼兒園看到,這里由一個兩層樓的民房改建,共50多個孩子,年齡較大的孩子在二樓,較小的在一樓,水泥院子是他們的活動空間,安全防護措施較差。記者走進一間中班教室,發(fā)現(xiàn)孩子們已經(jīng)在學習拼音和算數(shù)了。
更令人擔憂的是,有的“黑園”為了招攬孩子,還用“黑校車”接送上下學。2014年,山西萬榮縣就曾查獲一起非法改裝超員的“黑校車”案,荷載30人的客車竟“塞進”60多名兒童。經(jīng)查,這家幼兒園就是一家“黑幼兒園”。
有專家認為,當前,農(nóng)村幼兒園數(shù)量和質(zhì)量都無法滿足需求,在我國加大扶貧攻堅力度的當下,相關部門應對此加以重視,讓孩子們能就近接受高質(zhì)量的學前教育,為他們的智力、社交能力、創(chuàng)新精神打下良好基礎,打破貧困代際傳遞。